文|何亚福

人口学者

最近，我的朋友圈有不少网友转发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教授张俊妮的演讲视频《人口只剩四亿，不生孩子怎么破？》，张俊妮在视频中说：“我国人口在一百年后会回到4亿左右，回到一百年前所说的四万万同胞。这是我四年之前所做的预测，当时受到一些质疑。四年过去了，新的数据出炉，如果说当时的预判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那就是过于乐观。如果分年龄生育率和分年龄死亡率保持2023年的水平不变，而且不考虑国际移民，那么在八十三年之后，我国的人口会回到4亿左右。同时人口结构还将呈现一种严重的倒金字塔形态，0-14岁儿童占比将是6.4%，65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比将是45.7%。”

按照张俊妮的预测，中国人口将在本世纪末（或下世纪初）降到4亿左右，前提是：如果分年龄生育率和分年龄死亡率保持2023年的水平不变，而且不考虑国际移民。

根据《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24》，2023年中国育龄女性的分年龄生育率如下：

15-19岁：5.06‰

20-24岁：31.37‰

25-29岁：78.71‰

30-34岁：56.55‰

35-39岁：24.26‰

40-44岁：4.91‰

45-49岁：0.26‰

根据上述分年龄生育率，可计算得2023年中国的总和生育率为1.01。

关于中国人口（指总人口而不是出生人口）在本世纪末将会降到多少，至今为止已经有联合国和多个研究机构做过预测。下面举几个例子：

联合国发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2版》中方案预测，到2100年中国人口将下降到7.71亿。中方案的生育率预测参数是：从2022年起，中国总和生育率的大趋势是缓慢上升，到2100年上升到1.48左右。

联合国发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4版》中方案预测，到2100年中国人口将下降到6.33亿。2024版比2022版下调了预测值，原因是，2024版的中方案所采用的生育率参数是：中国的总和生育率从2024年的1.01缓慢上升到 2100年的1.35（低于2022版的1.48）。

此外，《世界人口展望2024版》还有一种预测方案是“恒定生育率方案”（Constant-fertility），是假定在预测期内的生育率保持恒定，即从2024年开始保持不变，直到2100年所有年份中国的总和生育率都是1.0。按照恒定生育率方案，到2100年，中国人口将下降到5.26亿人。

育娲人口发布的《中国人口预测报告2023版》，生育率设置分为高、中、低三种预测，以2022年总和生育率设置为1.07作为基础，中预测是从2023年起生育率逐渐递增，2028年回升到1.1，从2028年起固定为1.1。按照中预测，到2100年中国人口将下降到6.25亿人。可以看出，这一预测值与联合国2024版的中方案预测值（2100年中国人口将降到6.33亿）比较接近。

西南财经大学和清华大学在2025年1月共同发布的《中国2025-2100 年人口预测与政策建议》，所采用的生育率参数如下：

中等生育方案：假定未来我国总和生育率(TFR)保持在2022年的水平，即TFR = 1.05。

低生育方案：假定我国总和生育率在2023-2032年的十年间线性地下降至韩国2023年总和生育率0.72的水平，并在2033-2100年保持在0.72的水平不变。

高生育方案：假定我国总和生育率在2023-2032年的十年间线性地上升至1.31 的水平，并在2033-2100年保持在1.31的水平不变。

在中等生育方案情景下（TFR=1.05），到2100 年中国人口将降至 4.6 亿。

在低生育方案情景下（TFR=0.72），到2100 年中国人口将降至3.2亿。

在高生育方案情景下（TFR=1.31），到2100年中国人口将降至5.9亿。

《中国2025-2100年人口预测与政策建议》截图

介绍了上述几种人口预测方案后，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中国人口会降到4亿吗？这主要取决于未来中国生育率的走向，如果中国未来几十年到一百年的生育率都只有2023年的1.0左右，那么未来中国人口确实会降到4亿。更严重的是，只要生育率一直低于更替水平，并且不考虑国际移民，那么总人口将会一直降下去，除非生育率回升到更替水平以上。

需要指出的是，在几十年间，由于社会经济环境发生巨大变化，生育率也有可能发生巨大变化。例如，1971年中国的总和生育率高达5.52，当时恐怕没有谁会预测到，2023年中国的总和生育率降到1.0左右的极低水平。所以，我们不能根据目前的生育率来简单外推到未来几十年。人口预测只是说，如果生育率维持在某种状态，未来人口状况会怎么样。

本文原载于“何亚福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