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亚福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不少网友引用张爱玲的这句话来为不生孩子作辩护：“如果孩子的出生，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劳碌、恐慌、贫困，那么不生也是一种善良。”

虽然引用这句话的网友们都认为这句话是张爱玲说的，但我找不到这句话的原始出处，张爱玲究竟是在哪篇文章或哪部著作或在什么场合说这句话的？张爱玲究竟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我在网上查找过，但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本文假定这句话确实是张爱玲说的。那么，需要了解一下张爱玲本人的情况。张爱玲于1920年生于上海，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大臣，祖母李菊藕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女儿。张爱玲的父母也都是有文化、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因此，可以说张爱玲并非出身于穷人家庭。不过，张爱玲十岁时，父母协议离婚了，她跟随父亲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父亲再婚，继母经常虐待张爱玲，这给张爱玲以后的人生留下了阴影。

张爱玲很有写作天赋，在十多岁时就开始在杂志上发表小说和散文。张爱玲虽然结过两次婚，但终身没有生过孩子。张爱玲于1955年移居美国，此后在美国居住了40年。1995年9月，张爱玲在洛杉矶的家中孤独去世，一星期后才被人们发现。

虽然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最杰出的女作家之一，但我并不认同张爱玲的“不生也是一种善良”这句话。事实上，我也多次在网上看到有人发表诸如此类的言论：“如果不能给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就不要生孩子！”、“如果不能给孩子幸福，就不要把孩子生下来！”、“穷人就不该生孩子！”

乍看之下，这种观点似乎很有道理，似乎是很为孩子着想。然而，仔细思考之后，就会发现，在人类历史上，如果人们都遵守“穷人不该生孩子”这个原则，那么人类很可能已经灭亡了。例如，在原始社会，人类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人们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原始社会当然不具备生孩子的良好条件。然而，如果原始人都不生孩子，人类就不可能繁衍到今天。几千年来，疾病、饥荒、战乱等天灾人祸始终伴随着人类，很少有太平的日子，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给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难道绝大多数人都不该生孩子了？显然，这种观点是荒谬的。

一个贫穷的家庭生下的孩子长大后，既有可能继承父母的劳碌和贫困，也有可能出人头地或成为某个领域的杰出人才。例如，英国物理学家法拉弟出身于一个铁匠家庭，由于家境贫寒，他只上过两年小学就辍学当了报童，是一个自学成才的科学家。法拉弟在电磁学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被称为 “交流电之父”。

数学家华罗庚初中毕业后，因家里拿不出读高中的学费而中途退学，退学回家帮助父亲料理杂货铺，所以华罗庚一生只有初中毕业文凭。后来，他自学成才，成为中国现代最杰出的数学家之一。

中国航天员聂海胜、翟志刚、刘伯明、景海鹏都出生于贫穷家庭，其中聂海胜在兄弟姐妹8人中排行第6，父亲去世后，母亲靠干农活把孩子养大。翟志刚是兄弟姐妹6人中最小的，母亲靠卖炒瓜子才供他读完小学和初中。如果这些航天员的父母当年接受“穷人不该生孩子”的思想，这些航天员就没有出生的机会了。

我出生于1967年的北越，那时正值越南战争时期，美军战斗机经常来轰炸，我父母经常要躲到防空洞里，生存环境和生活条件比现在99%以上的中国人更糟糕。虽然我至今没有取得什么成就，我的人生也是苦多乐少，但我一直感恩父母把我带来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因为我认为，我的人生是一场修行，无论是苦难还是快乐，都是人生修行的一部分内容。

我认为，既不能说生孩子就是一种善良，也不能说不生孩子就是一种善良。生不生孩子，生多少个孩子，是每个人或每个家庭的权利和自由，不应该以是否生孩子作为评价一个人是否善良的标准。

文章原载于公众号“何亚福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