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亚福

媒体上有关人口问题的文章，常常可以看到“更替水平”这个词，并且一般都认为更替水平的生育率是2.1。例如，2月29日人民论坛网发表张川川的文章《正确认识当前我国人口发展特征与趋势》，里面有一句是“根据联合国人口署的数据，2021年全世界高收入国家的平均总和生育率为1.56、欧洲和北美平均总和生育率为1.54、较发达地区平均总和生育率为1.52，均低于2.32的世界平均水平和2.1的人口更替水平。”

生育率达到更替水平的意思是说，这一代出生的人口在数量上可以替代其父母辈，能够维持人口数量代际稳定。那么，更替水平的生育率一定是2.1吗？在现代社会，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说，更替水平的生育率确实是在2.1左右。但如果看历史数据，更替水平的生育率就不一定是2.1了。在详细分析这个问题之前，先解释两个术语：粗再生产率和净再生产率。

粗再生产率（gross reproduction rate）是指假设妇女在育龄期内按照某年的年龄别生育率生育，每个妇女一生中平均生育女儿的数量。

粗再生产率与总和生育率的区别是，粗再生产率是平均每位妇女所生的女儿数，而总和生育率是平均每位妇女所生的孩子数（包括儿子和女儿）。如果已知某一年的总和生育率以及当年出生的女婴占比，那么就可以按照如下公式计算出粗再生产率：粗再生产率=总和生育率×当年出生的女婴占比。

例如，某国某年的总和生育率是1.6，当年出生的男婴占比为51%，女婴占比为49%，那么粗再生产率=1.6×0.49=0.784.

由于不是所有女婴都能存活并且成长到生育年龄，所以还需要引入另一个概念：

净再生产率（net reproduction rate）是指假设某个队列的妇女从出生起就遵循某年的年龄别生育率和死亡率，那么这个队列的妇女一生中平均生育女儿的数量。

如果净再生产率为1，那么所对应的生育率为更替水平；如果净再生产率大于1，那么所对应的生育率高于更替水平；如果净再生产率小于1，那么所对应的生育率低于更替水平。

再生产存活率（reproduction survival rate）是指净再生产率与粗再生产率之比。

下面我以2021年日本的人口数据为例来说明粗再生产率、净再生产率、总和生育率和更替水平这几个概念。

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和人口问题研究所公布的数据，2021年日本的总和生育率为1.303，粗再生产率为0.64，净再生产率为0.63。那么，2021年日本的更替水平生育率是多少呢？可以按照下面的公式进行计算：

2021年日本更替水平的生育率=总和生育率/净再生产率=1.303/0.63≈2.07

也就是说，在2021年如果日本的生育率要达到更替水平，只需达到2.07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达到2.1.

下面再看看1950年日本的人口数据。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和人口问题研究所公布的数据，1950年日本的总和生育率为3.65，粗再生产率为1.77，净再生产率为1.50，那么：

1950年日本更替水平的生育率=总和生育率/净再生产率=3.65/1.5≈2.43

也就是说，在1950年如果日本的生育率要达到更替水平，达到2.1仍然是不够的，要达到2.43才算达到更替水平。当然，由于1950年日本的生育率是3.65，所以是远高于更替水平的。

为何2021年日本的更替水平这么低呢？而1950年日本的更替水平这么高呢？因为2021年日本的年龄别死亡率较低（再生产存活率接近0.99），而1950年日本的年龄别死亡率较高（再生产存活率只有0.85）。

那么，日本的生育率是在哪一年达到更替水平的？下面我就列出1950-1980年日本的总和生育率、粗再生产率、净再生产率和更替水平，如下表所示：

从上表来看，要判断日本哪一年的生育率低于更替水平，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看净再生产率这一列，如果某年的净再生产率低于1，那么这一年的生育率就低于更替水平。

第二种方法，把某年的总和生育率与该年的更替水平相比较。

从上表可以看出，1956年日本的生育率首次低于更替水平。虽然1956年日本的生育率为2.22（高于2.1），但由于1956年日本的更替水平生育率是2.24，所以1956年日本的生育率仍然是稍低于更替水平。

又如，1958年日本的生育率为2.11（稍高于2.1），但由于1958年日本的更替水平生育率是2.21，所以1958年日本的生育率仍然达不到更替水平。

文章原载于公众号“何亚福园地”